交班、查房、上手術、下手術、出門診、值夜班……這是廣東省某三甲婦幼醫院外科醫生翁樂之(化名)的工作常態。兩年來,他幾乎隔天一個24小時班,翌日還得做手術。機房新風機
像翁樂之這樣的年輕兒科醫生并不少,由于人手缺乏,他們不得不連軸轉,日均睡眠不足6小時。與此同時,家長們有形無形施加在兒科醫生身上的壓力也較其它專科大。凈化新風機
結果,“兒科醫生荒”從二級醫院到三甲醫院大面積蔓延。廣東省衛生廳副廳長彭煒表示,截至2011年底,廣東只有3家專科兒童醫院,兒科床位25445張,兒科醫生8072人,平均每千名兒童擁有床位1.44張,兒科醫生0.46人。
小病號人滿為患
“不管你是發燒,拉肚子,咳嗽,或者是手足口病,都要等6-8個小時!如果你能等就掛號。不能等,請去其他醫院!”
“晚上看病也要等五六個小時,但如果不是急病誰會晚上去醫院?”日前,廣州市民張女士下班發現兒子高燒至39攝氏度,晚上8點多仍然高燒不退,急忙把孩子帶到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珠江新城院區。
結果從晚上8點多到9點半的號全部掛滿。張女士只好帶著兒子在一旁等,直到凌晨1點多才排上。“起碼百來個病人,但醫生就只有2個,過了12點就只剩1個醫生,估計全部人看完就到天亮了。”
記者上周夜間探訪該醫院,晚上7點走進夜診大廳已經聽到陣陣孩子的哭聲。4個診室外都坐滿了人,每當一個小病號從診室走出,其他人馬上圍在門口探望;候診的約有五六十名孩子及家長,孩子大多是三歲以下。
不僅醫生少,護士也不多。
接診處只有一名護士,既要登記“小病號”的各種信息,又要為他們檢查體溫,并負責叫號,還得耐心回答各位家長的問題。在她身后的保安甚至也成為了家長們的“救命稻草”:哪里交錢,哪里量體溫,哪個診室在哪里……
患者數量猛增,醫生數量有限,這種醫患比的失衡決定了病人等待是難以改變的事實,尤其在兒科(如圖,曾強攝)。于是不管是婦幼專科醫院,還是大型綜合醫院,兒科的小病號總是排上一長串。
“下午4點多來掛號,等了5個多小時才看上醫生,晚上10點半才打上點滴,要打三袋,意味著還要等3個多小時。”在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扁桃體發炎引發高燒的小俊家人無奈地告訴記者,為了看這個病,全家在醫院起碼耗上7個多小時。
在廣東省婦幼保健醫院、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深圳兒童醫院的走訪中,記者發現兒科積壓著大量小病號的現象如出一轍,且長期持續。
不少醫院的分診臺、科室外還掛出“溫馨提示”。如中山三院就曾掛出“急診兒科患者候診人數約60人,候診時間約需6個小時,危重病人優先”;深圳兒童醫院還貼出曾被網友廣泛關注的“最牛告示”:“不管你是發燒,拉肚子,咳嗽,或者是手足口病,都要等6-8個小時!如果你能等就掛號。不能等,請去其他醫院!”
據了解,隨著流感的陣發高峰、三伏天的熱浪滾滾,兒科日夜診、急診在各大醫院均是人滿為患,特別是夜、急診更為凸顯。在廣州市婦幼,平均每晚有五六百個病號,兩三名值班醫生應接不暇;在省婦幼,單是新建的番禺院區的外科也床位緊缺,最近晚上收下的小兒病人得睡到該科室住院部內的過道上,還不包括同樣人滿為患的新生兒科。
兒科醫生壓力山大
30多位兒科醫生不約而同地把“身心疲累”原因歸結為:工作累、壓力大、待遇低、醫患關系特別緊張
翁樂之兩年前從中山大學醫學院碩士畢業,來到省內一家三甲婦幼醫院當外科醫生,與其實習期的另一三甲醫院相比,他明顯感到兒科的壓力。
在其8月份的最新排班表內,記者看到,上面“24小時班”隔天就有他的名字,翌日白班手術仍把他安排其中。隨著醫院院區增加,接診量也在不斷增大。“人手緊,吃過時餐、睡不了覺,對醫生是常事。”
翁樂之在醫院附近租了房子與母親、弟弟同住,雖然只是步行20分鐘的距離,但他最近兩個禮拜幾乎都忙得無法回家,“有時就回去洗洗衣服,帶新的衣服回醫院”,母親常常抱怨“煮好的飯又剩下”。
門診量大,值班醫生只能分輕重緩急,比如大出血的、縫針的、闌尾炎的會優先,其他的如小孩跌倒頭上起包、不嚴重疝氣等,就得輪候。
然而,在每一名家長眼中,自己孩子的病痛就是頭等大事。
“一是他們會不理解,憑什么我先來卻讓別人先看;二是一些即使在醫生看來完全可以在家先觀察、治理的病痛,家長卻都擠到醫院來,甚至要求醫生給孩子拍片,一個號可能得解釋很久。”翁樂之說,有時甚至要面對一些拿著手機錄音的父母。
兒科醫生付出巨大的信號,實際上已經從一線傳至醫學院。
在廣東某醫學院09級臨床醫學大三學生的《班務日記》中,記者看到這班上35名醫科生的“實習心聲”。當中,對在兒科的實習經歷竟是一邊倒的“吐槽”:“那些兒童急病還沒有完成檢查就死亡的病例已經夠恐怖了”,“家長又那么緊張,兒科真的很麻煩”,“不管讀研或者就業都不考慮兒科”,“寧愿做醫藥代表都不愿做兒科醫生”……
“我是不會去做兒科醫生的。”就讀于汕頭大學醫學院臨床醫學專業本碩連讀的小林也曾在兒科實習,他連續用了6個“特別累”來形容那段實習經歷。
“賺錢不多,投訴不少”是兒科醫生最常見的抱怨。在接受記者采訪的二級、三級醫院的30多位兒科醫生中,他們不約而同地把“身心疲累”原因歸結為:工作累、壓力大、待遇低、醫患關系特別緊張。
醫患比例嚴重失調
兒科專業被取消后,新的兒科醫生的培養機制遲遲建立不起來,也始終沒有一個培養兒科醫生的規劃
既然病患多、醫生少,那為什么醫院不增派兒科醫生?
家長關心的這個問題,也是各大醫院頭痛的問題,因為根本增派不出人手。
以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為例,自從珠江新城院區2009年10月投入使用后,年門診量迅速增加。據統計,該中心2011年為311萬人次,比起2008年增加近100萬門診量。然而醫生數量的增加跟不上業務量的增速。2008年,該中心醫生數量是642人,到2011年增至823人,比起2008年增加了181名醫生。
“患者增加,我們也想招更多兒科醫生,但現實情況是招不到!”該中心副主任龔四堂說,廣州市婦兒中心近三五年都完不成兒科醫生的招聘計劃,而且情況逐年嚴重,有時甚至只完成原計劃的50%-60%。
兒科醫生短缺,并非孤例。放眼國內,兒科醫患比的矛盾更顯嚴重。
數據顯示,我國兒科醫生缺口逾20萬人,兒科醫院僅占醫院總數的0.52%;每1萬名兒童僅有2.6名兒科醫師。“即使將美國的兒科醫生配置數量的目標減半,未來10年我國每年仍需要增加1萬名左右的兒科醫師。”中國醫師協會副會長、兒科醫師分會會長朱宗涵說。
巨大的缺口擺在眼前,政府、醫院、醫學院卻幾乎“束手無策”。
據廣州市紅十字會醫院兒科主任唐書生分析,一名兒科醫生每天要診療50個以上的患者,還要值夜班,但收入只有外科醫生的一半,僅從待遇上來說就留不住人才。
感覺不到前途的醫生紛紛離開兒科的崗位。
在深圳當兒科醫生的楊衛國,本科和研究生學的都是兒科,當年和他一起到深圳工作的8個同學都是兒科醫生,但如今,已經有3個同學轉行不做兒科醫生了。
人才流失的另一面,是無以為繼。
據介紹,為了拓寬專業面,教育部1998年在《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的調整中,將兒科專業作為調整專業,于1999年起停止招生。
隨后,中國兒科醫生的搖籃紛紛關閉。創建于1955年、國內4所最早開設兒科醫學專業之一的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現更名為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兒科系亦在其中。
朱宗涵說,兒科專業被取消后,新的兒科醫生的培養機制遲遲建立不起來,也始終沒有一個培養兒科醫生的規劃。全國每年需要培養多少兒科醫生?誰來培養?如何培養?“這些重要問題,無人關心。其結果是,10多年來,全國兒科醫生數量只增加了5000人。”
于是,當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今年起重設全日制本科“臨床醫學兒科專業方向”,并打通“本碩連讀”新改革出臺時,業內多數人士認為,這是兒科醫師人才嚴重不足現狀有望緩解的風向標。
也有行內人士指出,高校培養固然邁出了彌補缺口的第一步,但仍遠遠不夠。
“在目前的市場經濟下,兒科是難以‘自負盈虧’的,政府應該有政策傾斜。”廣東省衛生廳副廳長廖新波(微博)在其博客上也建議,各地政府要積極發展兒科事業,不僅專科醫院需要發展,社區的基本醫療也應該有兒科專業。“特別要注意和研究兒科工作者的現狀,目前兒科醫生越來越少,他們壓力大的同時沒有榮譽感。”
翁樂之緊繃的弦往往會在新生兒科稍微放松。“這里都是剛出生的孩子,每天都是新的希望,看著他們,既有滿足感也有正能量。”他說,“希望越來越多人理解兒科,這本該是個陽光專業。”奧特思普科技新風 |